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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我们绝对不是无能的人

第12章 我们绝对不是无能的人

第12章

【12.0 WHO AM I】

一片黑暗。

从未感觉如此空虚,好像失去了身体的实感。

突然,伴随着自外而内的、歇斯底里的呼唤声,刺眼的光球裹挟着敌意,从虚空中闪电般袭来。

“妹妹!妹妹!妹妹!”

“妹妹!我在——”

要被瞬间蒸发掉了!

下意识地摆出防御的态势,我的意识瑟缩成一团黑色。

黑色与白色相撞,光球与我的自我意识发生了无与伦比的冲击。

“我……是谁……”

所有想法都从脑海里消散了,越来越冷,越来越空,我仿佛要消失,但就在这时,另一声呼唤从心底传来。

“我们一定要,全部活下去。”

是啊,我们约好的。

黑色再次扩散,吞没了所有的白。

“我是……林霖?”

怎么回事呢,身体忽然变得轻松了些?

可是我似乎并不开心,仿佛头脑里少了些什么……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黑暗渐渐消退,时光定格的一刹那,火焰躁动着投下黑纸剪影的亮光。

【12.1】

夏蕾,是你吗?

“终于……又见到你了。”林霖试探着说,找不到夏蕾的这些天,就像在期盼中度过了一个暑假,却得知好朋友突然转学的小学生一样,他的心里只知道应该找她,怎么找、到哪里找都是一片茫然无措的空白,话音刚落的那瞬间,戴着棒球帽的女孩突然崩溃在泪水中,“哥哥!我现在只剩你了!”

哥……哥?

呵……我根本没有妹妹啊。

林霖看清那翻遍记忆角落依然显得陌生的容颜,她忽然站直了,身高与林霖几乎一模一样,止住的泪水流连在颊边,嘴角有一颗很小的黑痣,微焦的发丝乱七八糟地从棒球帽的缝隙间溜出来,让人发自内心地忍不住想要抚摸那故作刚强的脸,但尽管如此,他却根本没有立场去回应她的期待。有那么一瞬间,林霖还以为真的找到夏蕾了,因为昙花一现的希望而伤心失落的他,又不得不以同样的原因伤害她吗,这孩子……把我当成她的什么人了吧?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我要杀人了!我真的要杀人了!”

伴着噼里啪啦的巨响,高台之巅的石砖上飞舞起幕布般的尘烟与碎砾,子弹以接近音速的速度飞出,却全部命中在信徒们身前的地上,可他们的眼里却完全没有害怕的情绪,单小伊的瞳孔剧烈颤抖着,他们的脑海里、他们的精神里什么都没有,看不见可以放大的恐惧,找不到可以拨弄的畏怯之心、可以推动的退意,就算有那么一丝逃跑的想法也好,你们……怎么会这样,单小伊不想杀人,不想、不想、不想!

“砰!”

单小伊惨叫一声后退一步坐倒在地上,她捂着脸瞳孔地震一般颤抖着,仿佛那飞溅而出的滚烫液体在烧灼着她的皮肤,她张嘴望着哥哥,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没有去看那在面前被穿透的头颅,林霖快速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枪然后跳上一座石墩,尝试在人墙之后瞄准大长老的位置,“子弹还有多少发?”

又一道强烈的精神冲击!单小伊咬着牙主动正面顶了上去,与此同时周围的信徒完全无视了同伴的倒下,视死如归地逼近,隐身人墙之后的大长老已经不知道去了哪个方向,看着单小伊痛苦颤抖的双眼,林霖忽然没来由地忍不住开始喜欢她,纵然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把他当成哥哥的少女,“不喜欢吧,这种感觉。”

单小伊的嘴里却在说不相干的话:“以为只要拨一拨就好了……空空的硬硬的……我拨不动……什么都没有……啊!”

两个老妪死死扣住了单小伊的手臂,像疯子一样撕扯,更后面些的一名信徒以飞扑的方式迅速拉进了身位,在摔倒在地的同时扯住了单小伊露在棒球帽后面被烤得卷曲的单马尾,她仰面惨叫,好在头发因为枯焦的缘故很快就绷断了,单小伊恼怒地拿头猛顶了一下撕扯她右手的那名老妪,五马分尸的把戏没有得逞,老妪失去平衡翻倒在地,然而十多个信徒已经在半径两米以内的距离把她团团挤住,有人扑上来用体重压在她身上,有人拉着她的手臂,有人攥着她的脚踝,有人撕扯着她的衣服,有人朝她的脸上、身上又抓又咬,她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发出哀鸣:“和我一起想!推他们!闭上眼睛想!让他们走开!”

林霖来不及细想那孩子在说什么,抬手就是砰砰两枪,子弹旋转着飞进信徒们的身体里,血雾飞溅,在这一刻,他在单小伊的眼里突然变得无比陌生。林霖被后座力震得从石墩上翻倒下来,手枪脱手飞出,落在铁链栏杆边缘离掉下高台仅有数厘米的地方,他连滚带爬地把枪捡起来双手握住,顶着压在单小伊身上的那名仆妇的大腿扣动了扳机,接下来是那个用拳头猛砸单小伊头部的,枪口抵在脑门上,林霖却在那一瞬间看清了那名信徒的脸——他是二十三!

心灵控制吗?林霖瞬间推理出了发生的一切,二十三明明是暂时与他并肩过的战友,现在他那了无生机的眼神却……就算是这样,那孩子还在人群中挣扎,林霖扣动了扳机,然而没有枪声响起——子弹打光了!

之前的威慑性射击消耗了太多弹药,单小伊本无意杀人,而是想勾起他们心中的恐惧,但那些信徒的精神完全是被操弄着的!不知是因为眼睁睁地看着一颗头颅被自己亲手射出的子弹打爆,所以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冲击,还是方才在火场中其实受了很严重的伤,单小伊痛苦地抱着脑袋,连本能驱使之下的反抗都没有,任凭二十三踢打着。没有子弹的林霖无奈采用肉搏的战术,勒着二十三的脖子把他掀翻在地,他和单小伊一样,都是科学营养下生长出来的少年和少女,虽然体质比外面的同龄人或许还纤瘦一些,但至少也是健康的纤瘦,和E3区被饥饿和死线带来的病痛常年折磨的信徒们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已经枪击了三个人的林霖拽着单小伊的手臂,眼看着就要把她从人堆里解救出来,突然,又是一阵由远及近的精神冲击!林霖已经掌握了那股冲击的预兆和规律,娴熟地把它反弹在了大脑之外,远处看不见的地方,日主零三痛苦地低头,与此同时,在半径两米之内围困他们的信徒矫正了攻击的目标,他们从地上捡起了砖石和柴火之类的东西,目的是杀死林霖,有人甚至摆出了俱焚的架势,又一次与二十三那空洞的眼睛对视上,林霖下意识地扭开了视线,虽说只是曾为临时的战友,可……算了,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在本不应产生的犹豫中,林霖被扑倒在地,感受到真正的生命危险的他向单小伊发号施令:“愣着干什么!你快跑!”可那孩子却倔强地扭头说:“我不!”

疾言厉色的林霖意识到那孩子可能被吓到了,于是把语气放轻:“这是我自己找的事,不能牵连到你,要拼命的话,我还有别的办法……至少有办法拖住他们。你先溜出去,记得帮我找一个叫夏——”

“在这种地方……”林霖并没有来得及把话交代完,单小伊就捂着脑袋,以尖锐又粗暴的方式打断了她曾想保护的哥哥,在这一刻,整个高台之巅仿佛都回荡起女孩疯狂的高音调吼声:“我——也——变——强——了——”

方圆十米的信徒同时口鼻流血晕厥过去,来自单小伊的精神控制和来自日主零三的精神控制在他们脑海中激烈地交锋,因为精神过度集中,单小伊短暂地失去了平衡感,已经爬起来的林霖扶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跑去,目标是漫长台阶下的废墟,他说:“他不是你杀的,你没有害死谁。这个晚上过去之后大部分人都会死,剩下的也撑不过三天,这种病,我……”

“给我。”

躲进房区深处之后,单小伊接过那把略带锈迹的手枪,从衣兜里摸出备用弹夹,子弹再次上膛的同时,她的两只手臂都在颤抖,那孩子歇斯底里地大喊道:“可是你杀人了!”

“那是不得已……”

林霖这样辩解,然而枪口直指着他的胸口,单小伊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水花,她背靠着墙激动地吼道:

“你杀人了!你对着他们开枪了!没有一点犹豫!你是谁!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

单小伊死死盯着面前那个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盯着面前的男生上下翕动的嘴唇,她是那么期盼着他能说出正确的答案,来证明一切都是她傻傻的误会,伤害了别人又怎么样,就算变成大坏蛋了又怎么样,只要他还是她的哥哥,她就可以……可是他嗫嚅着,不知是因为害怕伤害到面前那本以为已经寻回了珍贵的失去之物,一切希望却再度猝然消失的少女,还是在忙于计算着她的内心,他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其实单小伊已经知道了,早在高台之巅上她就已经知道了,但依然抱着她那可怜的微渺希望直到现在,直到真相被不容误解地切实否定在眼前……突然,单小伊捕捉到了最后一个可能性,她不死心地问:“你失忆了?”

一切似乎都合理了起来,是啊,只有失忆才能解释目前的状况了!哥哥从来都不是一个多么狠的人,两年多之前与他失散的时候,单小伊还是个坐喷气单轨车可以免票的九岁小毛孩而已,比她大两岁的哥哥也幼稚得不得了,他怎么可能拿手枪去崩人家!他们对彼此的了解是“家人”级别的,可在高台之巅他却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就像脑海里根本没有配合单小伊的心灵,向敌方精神控制者发起正面冲击这个选项!单小伊已经发现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对于妹妹也是一个心灵控制者这个事实,他就像没有预料到一样,自顾自地试图用枪和子弹的方式从战局中拯救她,是的,没有别的解释了,一定是这样的!

“你……失忆了吧?”

少年面对着激动的女孩,叹了口气,组织了好久语言,才故作平静地说道:“是啊,我是失忆了没错,这些天老是头痛,每次头痛就会回想起越来越多的东西,但其中并没有你的存在,这么说你会生气吗,我推测就算在失忆之前,我也不认识你。”

“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吧?就算面对那些人,你都没想用枪打他们,真羡慕你这种还没有被弄怕的人,可是我就……我……”

是什么时候,就变成这样子的呢?

弃他人的命运于不顾,一个劲地把手伸向自己珍视的东西。

枪口垂落,单小伊张开双臂意欲拥抱面前的少年,却又硬生生地收了回去,她的心里一团乱麻,四处起火的黑烟笼罩着这泫然欲泣的天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的脸上带着硬邦邦的面具,但自己的哥哥她又怎么会认错,身上的味道,肩膀上的胎记,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以能力者的超常算力她又怎么会记不得,闭上眼睛,用心探查,铺天盖地的精神力场以单小伊为中心扩展,却在伸入大脑的前一刻轻柔地从他的心灵表面滑开了,没错,免疫精神探测的力量,她对此再熟悉不过了,哥哥的心灵,就是这样的。

“哎,”林霖叹了口气,从见到单小伊的那刻起,面具那端的老板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他只好自己提议道,“我们先理清楚情况吧,你是进来救一个人的,他或许和我很像,或许根本就是我,很不巧,我似乎并不认识你。不过我也有要找的人,所以我们一起行动吧,我告诉你所有知道的信息,你也告诉我的,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需要弄清。可以吗?”

单小伊一直垂着头,面孔藏在了帽檐的阴影里,她的背驼了下来,就好像试图把整个人缩进那不存在的壳里一样,本来从一开始起,单小伊就没有理由不被击垮的吧,然而她却维持着这摇摇欲坠的心灵,在漫无边际的陨石雨中坚持到了现在,在簇拥着愉快逛Leisure商店街的朋友之间不被发现异样地笑着,咬着下唇努力维持着自己心灵不要崩坏,冷静地诱导着身边事态的发展,能走到这里该说是奇迹吗?内心深处,爸爸妈妈的声音似乎在空灵地呼唤:已经很好了,小伊,休息吧,和我们一起……

不。

不要!

我不甘心!

精神力场爆炸式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却在林霖天衣无缝的心灵前像海水一般溜走,他没有像她一样的力量,却能免疫类似力场的探查和冲击,如果说她是矛,那么他就是盾。单小伊不甘地捏紧了拳头,明明各方面都和失散的哥哥一模一样,明明是可以主动卸下那层心防的,但他却不肯对我敞开他的内心,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妹妹,我该怎么办,消散掉外溢的紊乱力场,单小伊强迫自己开始思考,现在的我对他来说是陌生人,是失忆吗?还是哥哥的克隆体或者生化复制人?他根本不记得我,那他到底回想起了那些记忆?真相到底是什么,他说的对,我们应该共享信息,从哪里开始说呢,我愿意告诉你我这些天的经历,你会坦诚地面对我吗?

“看来,又得继续加油了。”

一切的真相,都要调查清楚。

不管是寻找,还是拯救。

每一步都要寻找最优的走向,不能接受失败,单小伊虽然害怕,但因为深信自己的独一无二,她还保有信心。一切恐惧源于未知,而绝望则是已知的万念俱灰。既然连真相都尚不明晰,又怎么可能轻易死心。

单小伊捏了捏拳头,她直起腰杆抬起头,面对那熟悉得令人心痛的少年身影,组织了半天交涉的话术,开口却变成:“我好累啊……”

“谁不是呢,莫名其妙在不知道什么地方醒过来,好不容易跑出来了又完全没有跑出来,到处乱窜了一整天没吃饭也没睡觉,我容易吗我……”

单小伊被说懵了,林霖拉住她握着枪的手,叹了口气说:“真复杂啊,那之后发生的事情……不要呆在这里了,我们边走边解释吧。”

单小伊想了想,把手枪放回衣兜里。

因为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林霖好半天才组织起语言。

他的存在,关联着一场神秘的科学实验。

在醒来之后,护士的言语里透露出这样的信息。

实验的背后有一个或一群负责人,那是在她口中被称为“主人”的存在。

而他,则是名为51号的实验体。

于是林霖试图从护士手里逃出来,试图从她嘴里套出更多真相。

她明明是E2区的掌控者,却被他反过来关死在5号病房里。

就像神明之圣祭司身为E3区的掌控者,却被她的子民杀害。

从上到下都在燃起反抗的狼烟。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的确,他逃出来了,但那并不是因为他骗过了她。

回想起那天晚上的种种异常,林霖越来越确定,问题出在护士自己身上。

并且在那之后,她就神秘失踪了。

护士姐姐不是敌人。

那神明之圣祭司,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12.2 能力者的无能 其一】

她的子民们,现在很痛苦。

神明之圣祭司靠坐在废墟的断壁残垣间,艳红的浴衣上沾满了尘土。

她的头上胡乱裹着绷带,渗出的血液已经凝固,其实在那时,她就已经醒了。

只要清醒过来,就算再虚弱,也没有人能杀死她。

然后她开始重新计算。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掌握着子民们的心理,替他们计算出生老病死的最优轨道,她是爱他们的,只要误差不要偏移到不可矫正的地步,以神明之圣祭司的算力,一定可以让她的子民在这个朝生暮死的小世界里获得尽可能多的幸福总量。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没算到有人会脱离她的心理掌握,没算到那场漫长台阶底端废墟入口来自畸形人的袭击,她因此而昏迷,在昏迷的这段时间内,所有事情都在失控。

因为她没有算到他,这个小世界正在崩溃。

或者倒果为因,也许是因为这个小世界已经在不知不觉地悄悄崩溃,她才算不到他。

醒来后的神明之圣祭司第一时间扭曲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目送着空空如也的桃木棺在不知所谓的疯狂中渐行渐远。

她已经没有能量做多余的事情了,全部算力集中在对小世界的推演。

为此,她本就苍白的小脸更是失了血色。

流了太多血的感觉真不好。

从宏观上计算一无所获之后,她发现自己一开始走错了方向,她试着从微观上寻找问题出在哪里。

恐惧,绝望,愤怒,仇恨,不甘,那是第一个失控者抡起石头砸向她时,那充斥着负面情绪的内心。

他已经没有理智了,与其说支撑他行动的是内心所想,不如说是那满溢的疯狂。

既然没有心理,也就无从掌握。

这就是神明之圣祭司的心理掌握对他失效的原因。

为什么会这样?

神明之圣祭司忽然非常伤心。

她明明是爱他们的。

是的,他们注定都会死,就像她也在长高,或许再过两年就会穿不下这套好看的衣裳。

时间是无情的,而死线更是在真真切切地杀人,黑色线条所及之处,人们已难以想象的速度成长、衰老,就像深秋的枯藤。

无药可医。

就连那些糖果也只是在勉强续命。

噢,除了她和那个从上面来的客人。

比比告诉她,他们都是实验体。

神明之圣祭司摸向自己的胸口,忽然有点想哭。

本来可以在这里,好好地和他做朋友的。

贴着肌肤的冰冷触感已经消失,十字架已经不在那里,可是她不在乎,这个小世界已经在崩坏,那钥匙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造的身体,洞察一切的心,在一周之内快速成长,常识由网络输入,她本来以为不会再遇见和她一样的人。无论是真实还是谎言,是怯懦还是敬畏,是忠诚还是怀有自己的小心思,她既知道却也不在乎,因为她是爱她的子民的,她看清一切,在高处拨弄着小世界的走向。博士告诉她,能力的来源与死线密切相关,在这个满布死线的小世界,她的能力史无前例地强,她随时可以由脑波对任何人发起干涉,然而这样……

没办法和别人做朋友了吧……

这辈子都不行……

余的职责,就是替余之子民们计算,让他们尽可能多的人,过上更幸福的一生。

不管是日主零三的叛逆心理还是侍卫长的算盘她都毫不在意,无论如何小世界的轨迹都会在她的干涉下,保持在计算的轨道中运行,果然这样,是没办法和谁做朋友的,但不管怎样……

嗯,没错,余的确是爱着他们的。

尽管他们死了又生生了又死,一茬接一茬的,仿佛一个月之前还是婴儿,一个月之后就已经白发苍苍。

渐渐地,已经不会伤心了呢。

神明之圣祭司尝试站起来,又跌倒。

还是太虚弱了啊。

她可以发起脑波干涉的对象不包括疯子。

想做出脱轨行为的子民,只要轻轻一拨,便回心转意了。

但已经疯掉了的人,又有什么可干涉的呢?

居然会被自己爱着的子民弄成这个样子。

居然会把自己爱着的子民害到疯掉的地步。

无论怎么样,余都不是一位合格的祭司吧?

她闭上眼睛,自暴自弃地想。

【12.3 能力者的无能 其二】

教堂的地上堆着一捧冷冷的白色灰烬,十字架歪歪斜斜似要倒下,却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这就是那个人……”

恢宏的穹顶反射着回音,打破了四周的寂静,仿佛一瞬之前还挤满信徒的教堂,现在变得如此冷清。

“唯一的线索啊……”

单小伊环抱双臂抖了抖,见林霖已经转身从教堂的侧门离开,这才迈开步子跟上,失忆了的哥哥也好,克隆体或者别的什么也罢,他都不可能放弃千辛万苦找到的这个“哥哥”了。

“一起行动吧。反正我们都是为了寻找一个人才会待在这种鬼地方的,对吧?”

林霖蹲下来,在废墟破碎的砖石间翻找着什么东西,过了会一无所获地站起身,一副手被硌疼了的样子,“怎么搞的,明明记得扔在这里的……”

花费了千辛万苦,林霖终于从废墟里把之前藏起来的一大堆金属盒子找出来,里面装着一颗颗包着塑料糖纸的“水果糖”,作为暂时抑制死线扩散的特效药品,它们或许对免疫死线的实验体来说没什么用,但吃起来完全就是水果糖的口感,单纯用来补充能量倒也不错。搭配着失忆的那段时间里和老板谈合作之后拿的一点点干粮,林霖把糖果给单小伊分了分,她也匀了一些饮水出来权当晚餐。

E3区的暗灰色天空恒常不变,不管白天黑夜不管年年月月,从来都是笼罩着一层阴翳的灰色薄纱,庞大的人群依然聚集在高台之巅的方向不知进行什么神秘的仪式,或是已经涌向了另一端的黑色原野,也不知有没有分出追兵来抓捕潜回废墟的他们。没有什么象征时间的炊烟升起,只有代表着毁坏的浓烟,空空荡荡的教令院里也无人敲钟,只是单纯凭感觉的话,现在应该到晚上了吧。看着回到教堂倚靠着墙根就地坐下的林霖,单小伊不由得十分焦急——现在真的是可以休息的时候吗?!

算了,论在圣心里待下去的经验的话,怎么看他都比我要可靠的样子,还是跟随他的步调来吧……单小伊这么想着,她看着林霖的脸,越看越心急,明明无论哪个方面都和哥哥一模一样,他却实际上与她并不相识,那真正的哥哥又在哪里?事情的真相还没调查清楚,怎么可以在这里休息?

“我们快一点出发吧!”单小伊鼓起勇气说,她跳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再这样下去——等、等等,你在流血……”

林霖只是“嗯”了一声,他看起来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然而避开伤口倚坐着的姿势出卖了他的疲惫,眼见单小伊开始慌慌张张地说“对不起”,他撇了撇嘴说:“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那孩子居然一副“我懂,你就是爱逞强”的表情,林霖不爽地叹了口气,向周围扫视了一眼这乱七八糟的小世界,“我可是经历过比这凄惨得多的地狱而活下来的。不许小瞧我啊。”

“喂……”

“你是从外面来的吧?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

听他这么问,单小伊歪着头想了好一会怎么形容,他说『现在』,那什么时候是『以前』呢?“没有什么变化啊,我们上学、补习、逛商场,有时候去书店蹭漫画……然后,校门口的炸鸡店正在装修,卖茶叶蛋的老婆婆好久没来摆摊了……”

“真好啊,听上去蛮正常的,要是能出去的话还能过得很不错……”

单小伊说:“我们一定能!”

林霖撇了撇嘴:“什么都还没有找到,出去干嘛。哪来的?”

他指了指单小伊现在放在衣兜里,露出半截黑色枪柄的手枪,单小伊说:“我的。”

林霖对单小伊说废话的行为表示不满,只听她继续说:“老爸留给我的,虽然他也没说过要留给我就是了……我从家里的保险箱放出来……”

在谈及老爸,谈及她们的家的时候,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单小伊再次确定林霖与她失散的哥哥没有任何关系,按捺不住内心的失望,于是她下意识地想避免提及多余的关于老爸老妈的事,包括不久前那场永远无法弥补的永恒伤痛,到了现在,她已经开始渐渐接受现实了。

一直逃避下去的话,一切的一切都将失去。

所以不管再痛,她也要伸出自己的双手,夺回那些因之前的幼稚、之前的弱小所失去的东西。

得以支撑着名为单小伊的少女的,唯有不断地推演着前方的道路,绝对不能停下。

『推演』,她已经习惯用这个词了。这是能力者对将来可能导向何方的计算,其实普通人一样可以模仿,只不过单小伊的算力要高得多。也是托算力的福,她在学校里不需要多么努力就能取得好成绩,她在推演之下隐藏了自己读心的能力,并做出从来不对同学使用它的聪明决定,不然的话,一旦被发现就会由于恐惧心理之类的原因被无形中排挤吧。

“家里的保险箱……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难道,外面的治安很乱吗?”

“老爸以前……好像混过一段时间黑社会啦。”单小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她把枪柄拿出来看,相当老的款式了,有的地方也有锈迹,“那时候可能的确很乱没错,偶尔也有听说要砍人什么的,他们不太爱当着我的面说,只不过有时候有几个‘叔叔’以为我不记事也没有避讳。”

“『叔叔们』啊,”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小时候经常见到,感觉他们都很喜欢我,被好多人喜欢的感觉很不错。后来老爸好像洗手不干了,就没有怎么和他们联系过。你是说因为能力吗?你觉得我无意识地拨动了他们的心灵?”

“不对,那时候我还不懂怎么运用自己的能力。是因为老爸的关系啦,他们喜欢我什么的,那时候老爸感觉是个头头之类的,大家都有点尊敬又有点害怕他。”单小伊渐渐地不再抵触回忆这些,讲着这些自己都不太清楚的故事,就好像老爸老妈还好好活着一样,她说得入了迷,“我第一次使用能力大概是在上小学之后,因为之前哥哥被人欺负过,老爸还担心我也在学校被欺负,于是开学第一天开了辆特别拉风的跑车送我上学,”林霖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夏蕾,“老爸的主意完全什么用都没有,因为一年级的小学生根本不认得什么车子房子之类的,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啦,因为我认识了一些非常非常好的人,不那么好的人一般也不会找好成绩去欺负……再后来老爸好像找了高年级的把欺负哥哥的人打了,然后交了赞助费还是什么把哥哥转到和我一个学校……再然后就彻底没有跟『叔叔们』联系了。”

“他洗手不干之后还有一次被寻仇,那时候我已经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了,然后发现了,然后在心里用力推了那个人一下……然后他的子弹就射歪了,打到老爸身上但没有打准要命的地方,他流了好多血……我被吓到了都以为他要死了,但医生说只是一般严重。其实他混这种事……一般的心理准备大家都会有,但真正来了那天……我……我好想老爸老妈啊……”

其实在单国良真正活跃的年代,单小伊和哥哥都还没有出生,早年他甚至进过一次监狱,后来或许是因为中年得子的缘故,或许是因为那场浩浩荡荡的大清洗运动,他的名字就像那个时代的缩影一样仿佛一夕之间在所有人的视野里消失无踪。“小时候有段时间,电视里天天在放大清洗运动的公益广告,还有电视剧什么的,然后我老爱对着电视机模仿……当时我还不知道清洗的就是老爸这类人,哥哥应该也不知道,他虽然比我大两岁,但也很幼稚,我们学着电视里的帅哥喊口号还学得蛮开心的,现在想来老爸在一边肯定哭笑不得,后来他不做了,我猜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在……”

“寻仇的人很快就抓起来判了刑,当时警察问他都四五十的人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他指着老爸像疯了一样吼『他以前砍我兄弟手脚的时候问过放得放不下吗』,那天我印象很深,因为以前我都没有什么感觉,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好像老爸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之前也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进监狱,一直以为是被冤枉了之类的,那时我才觉得好像不是……我出生之前的事情了,问他他也不会说。”

单小伊抱着双膝,哑着嗓子回忆着被想象修补过的过去:“老爸恢复得不好,能下床走路的时间比预期要慢,他给我解释说,医生在治枪伤的时候,顺便处理了一下以前留下的旧伤,动了小手术,这段时间我们家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很担心,不过后来就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才渐渐放下了警惕……老爸说我是福星,在外面我的能力没有在圣心这么强,不过也能有点用,其实一开始我因为害怕被孤立一直有点抵触,从那以后才开始主动去练习怎么活用它……伤好之后老爸喜欢上了钓鱼,经常在月亮河边上一坐就是一整天,不过他老是什么都钓不到,老妈和哥哥都嘲笑他。然后他再也没有跟『叔叔们』见面,以前逢年过节还会有走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他住院的时候一个来看他的都没有,他可能有点不高兴吧……这个不用能力也能猜到。”

“老爸每年都会去给人扫墓,带一些祭拜用的供品,比较奇怪的是橙子汁,我看小说上人家一般都用酒……老爸会对着墓碑说很多话,读二年级那年我特别留意了一下,噢,也就是老爸伤好之后那年,印象比较深的一句是『大姐一路走好,大哥武运昌隆』,还有什么报仇之类的,我想他们出来混的……”单小伊说到一半觉得对自己老爸用这个称呼好像怪怪的,但又不知道怎么改口,索性继续讲下去,“都是这样的吧,你砍了我兄弟我砍了你兄弟,然后一直报仇来报仇去,没个尽头……可能也有为了钱的,老爸就搞了很多钱,大概也是不义之财吧……老爸还开始喜欢去公园下棋,以前他都嘲笑说那是老头的活动。有时候我也跟他下,但是他算力太差了,输了就耍赖,没意思……”

“再然后,就是两年之前的事情了。”单小伊咬了咬下唇内侧的软肉,继续说,“哥哥的短期记忆一直不好,转学之前还因为这个被老师骂、被同学欺负,不知道从哪天起隔三差五就会头痛。老妈害怕是脑袋里长了瘤子,到处求医问药,都没有用,巫医也试过,虽然我觉得那玩意很傻……最后来圣心医院做了检查,其实CT之类的在别的地方也做过,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哥哥的大脑,一直很奇怪,他不是我这样的能力者,但也不是普通人。哥哥可以挡住我的脑波干涉,但也能主动放开,让我……怎么形容呢……钻进他的心灵?那种感觉很美妙,仿佛整个世界都敞开了,哥哥的心灵可以起到放大器的作用,放大我的能力。”

“老爸告诉我,哥哥的头痛一直检查不出东西来,医生说,只能先开一点调理用的药,过几天复查看看有没有好转……但是过了几天……我们去月亮湾玩的时候……明明只分开了一会儿……就再也找不到了……”

单小伊撩了撩微焦的头发,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说:“爸爸说是他的错,虽然现在看来这和他过去的恩怨好像不一定有关系,问题出在圣心这边……哥哥的痕迹就像被抹掉了一样,瀚海城的AI监控网络就是一个人工智障,连我都可以骗过去。我拿着哥哥的照片天天在月亮湾见到人就问……可他们都说没有见过,我分辨得出来,他们没有说谎。”

“我要看我要看。”

林霖好奇地凑过来,端详着单小伊从衣兜里摸出来的拍立得照片,那是在码头乘游船时花20元工作人员抓拍的,要是游人喜欢就花20元钱立刻打印出来,不喜欢就直接删掉。照片里记录了一家四口的场景,单小伊和哥哥玩得很开心,老爸和老妈则有点强颜欢笑,那时候的小伊还好小一只,照片里的哥哥比她高一个头,两人都比着“耶”的手势,互相放在对方头顶上。

“真的是一模一样啊……”林霖看了看照片里六年级左右的小男生,又看着自己在镜子一般的巨型金属十字架中倒映出来的脸,面具遮住之外的部分的确已经不能用相似来形容,他这样感叹道,“也难怪你会认错。我这里,是不是也有一颗痣?”不仅仅是脸部的一分一毫,就连身高,体型,乃至身上的小小记号都一模一样,不过头发倒是完全不同,照片里小伊的哥哥留着稍长的莲蓬头,而林霖的发茬还有点刺人。

“我们到圣心检查完之后,爸爸妈妈什么都顺着我们,去月亮湾玩的那天,我想坐酷酷的游轮,老爸眼也不眨就付了钱……虽然他平时花钱也大手大脚就是了。哥哥想吃冰激凌,妈妈也没有说什么不健康之类的话,我想问哥哥是不是得了绝症,后来看着他们的眼睛,也不需要问了……他们都瞒着我们,开玩笑,我可是能力者,就算在外面脑波感应的强度会弱一些,读不出他们具体在想什么,但大致的情绪都是一清二楚的……下了游轮之后,哥哥跑出去给我们买冰激凌,老爸在陪我看打印机是怎么把照片吐出来的……然后……就找不到哥哥了。周围的监控什么都没拍到,连我和老爸老妈都没拍到,警察说监控坏掉了,我拿着照片问冰激凌摊的老板说看没看到哥哥去哪里了,他说没见过,这是我用读心能力用得最拼命的一次,但是他真的没有撒谎……周围的人也是一样,在码头上连续问了好多好多天经过的人都一样,哥哥他好像凭空消失了……我什么都做不到。欤,你在干什么?”

“我在照镜子。”

“呼……跟小孩子一样。”

“我现在本来就是……你倒像个大人。”

“没办法,不长大不行。”

“你说话的逻辑,真的很有条理,不像个这么小的女生……你读几年级?”

“六年级刚毕业。”

“看起来才四五年级。”

“大脑把身体发育的能量都吸走了……不知道别的能力者是不是也这样,如果有的话。”

“我以前看过一个小说,主角是一个长了翅膀的男生,因为翅膀把营养都吸走了,所以腿就长得很瘦,像女孩的腿一样。能力者的话,也是这个道理吗?”

“我没看过。但我猜是这样的。”

“你的胳膊,细细的,可以捏住吗……差一点。”

“你还不是一样,手这么小,能捏住什么。你的……”单小伊停顿了一下,修正了一下将要说出的话,“哥哥的大脑,也很奇怪,脑袋里大概有瘤子。”

“我又不是能力者。”

“你是。只不过形式和我不一样而已,我就像脑波发射台,而你是……”

免疫心灵读取和脑波操控,而主动向她敞开心防之后,可以放大她的能力效果,林霖想到一个合适的比喻:“带密钥的中继器?”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中继器的意思就是……”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林霖犹豫了一会儿:“其实……我也不知道。”

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老板冰冷的声音仿佛从脑子里传来:“你不内疚吗?”

“你在欺骗她。”

他都快忘了在自己脸上那古怪面具的另一端,还有人在战略上操弄着他的行动,自从单小伊出现的那一刻起,老板就一直保持着诡异的沉默,虽然不会事无巨细地过问一举一动,然而老板一直在听着他所听的,看着他所看的,就像«1984»里的老大哥。

“你怎么还不死啊。”林霖在心里说,他打心底觉得非常恐怖,但在之后的行动里,他却毫无疑问需要着老板。老板才是单小伊口中熟悉圣心医院的那个人,至于他自己,至是一个刚刚醒来的faker罢了,一直以来,都在利用着别人……

察觉他异样的单小伊凑过来,在他眼前有趣地晃了晃,然后试探性地伸手,见林霖没有抗拒之后,她尝试把遮住他一半容貌的面具抠下来。“怎么了?你知道的,就算带着面具,我也能认出这张脸哦。”

在数次徒劳无功之后,林霖轻轻把他脸上那双冰冰凉凉的小手拨开,思维在老板身上盘旋许久,让他想起了一件事,他开口向单小伊述说他的发现,也算转移了话题:“我在E1区看见过一个全息投影,长得很像你。”

“咦?”

“现在的技术真厉害,她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我一开始还被吓到了,完全看不出来是真人还是投影。嗯……跟你差不多大,穿的像夏天的校服,短袖,裙子到膝盖,五官跟你有些像……也有一点区别。”单小伊戴着棒球帽,头发本来是扎成单马尾,但在混乱中散开了,现在乱成鸡窝,末端还有些焦糊,“我在E1区的小木屋二楼看见的,另外有座瞭望塔里也录了似乎是她的声音,那间小屋,你去过吗?”

单小伊茫然摇头。

“其实E2区的护士也和你比较像,只不过她要大一点,十六七岁的样子,所以感觉不是很深,你和E1区的投影是一个年龄……不会真的是本人吧?”

“我从来没做过全息投影。其实一直想做的,但他们说要扫描,好麻烦,不想一个人去……我爸妈忙着找哥哥,我……”

是委屈还是因此衍生的内疚呢,单小伊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其实存了心去找的话,投影跟你的区别还是比较明显的,但护士不一样。投影和护士的脸,简直一模一样,要不是马上发现年龄不同,我都要以为护士就站在那里。感觉要么是小时候扫描的,要么是护士的妹妹……”

“或者克隆体之类的……我不知道。他们连这些都做得出来,我不知道他们究竟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这些……”

“你还在玩十字架呢。”

“本来是挂在那孩子脖子上的,叫什么……神明之圣祭司,和这个大的是一个材质,”教堂中矗立着的巨大十字架底下余烬已冷,灰黑色金属似有似无的怪异弹性让他忍不住把挂坠捏在手里玩啊玩的,因为老板的任务,他当了一回小偷,这种金属,和E2区宗教遗迹的环境怎么想都不搭,“虽然和我没有太大关系,但……希望她没有事。她也是能力者吧,能力者自然有能力者的办法,我还指望着她帮我找失散n久的朋友呢。”

“失散的朋友?”

“嗯,她是我在那个时间节点之后最有可能找到的人了,如果连她都再也找不到,那其他的家人就更没有可能了。”

“因为结束的前一刻她就在我旁边,而方圆不知多少米之内恐怕都没有其他活着的人了,所以必须从她入手。关于那个时间节点之前的事情,一回忆就容易头痛,但我又害怕忘记,仿佛……”林霖做了一个虚握的手势,“沙漏里的沙子,在这个世界待得越久,就不知不觉流走了。”

“你要找的朋友……是你的家人吗?是妹妹?”

“不,是我在学校的伙伴。要说的话,更像共轭父子之类的关系。”

单小伊没有听懂。

“学校……真好。你平常在的外面,也是有学校的吧?”

“嗯。但我们还不能出去。”

“还有要查清的真相。”

“还有要找到的人。”

“逃跑是不行的。”

“子弹还有两个弹匣,一共10发。”

“虽然即使是能力者,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

“但我们绝对不是无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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